当前位置: 首页 文史工作 文史•文化 正文
窄屏浏览

​记忆中的包谷花

来源:洛南县政协 发布时间:2022-01-25 作者:郭夏季 发布人:洛南县政协 浏览次数:

包谷花,是我孩提时代的一种“上等”“美味”食品。

小时候,寒冬腊月的农闲时节,每当村头来了炒包谷花机,我们一群孩童便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,向父母要上一毛钱,从粮食柜里舀出一升金黄黄、干崩崩的包谷颗,有时,嫌柜中的不太干,着急了,就干脆直接从房檐下悬挂的干到芯的包谷棒上现剥包谷颗,然后装上一笼干破柴或番胎子(包谷棒芯),手捏一包糖精,带着弟妹,三步并作两步,匆匆忙忙地直奔炒包谷花的地点,心中只害怕去迟一步,排队太靠后,就要苦等上多半天了。

由于家家户户都要炒,有时要从早上八九点,一直连续不间断地炒到晚上十一二点,所以,炒包谷花的人群及携带的柴笼、竹笼,秩序好的时候,就排成了歪歪扭扭的“一”字长蛇阵;秩序不好的时候,就乱成了一河滩,为排序、插队而吵得红脖子胀脸,也就成了家常便饭。

在排队等候的难挨的漫长过程中,闻着别人家的包谷花,在“嘭”的一声之后,弥漫的满世界的扑鼻香气,馋得人、醉得人口水直往肚子里咽,恨不得早一点挨到自家跟前。

盼星星盼月亮,终于轮到自家跟前了。炒包谷花的是一位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老师傅,他一副高大威猛的身材,身穿一件被烟火迸溅烧出数不清多少洞洞窟窿的、还缀有几个大小补丁的旧黄大衣,一双脸庞被炉火烤得红通通的、被烟灰熏得黑兮兮的,一双劳动人民特有的强壮有力的长臂大手,戴着一双破损得已不成样子的、手指头裸露在外面的、白里透着黑的手套,声如洪钟,略微带点嘶哑,动作沉稳自如,干练麻利。只见他树立起炒包谷花机身,让它的膛肚口朝天而开,然后用他自己的专用量器——大号洋瓷(搪瓷)缸子,娴熟地将包谷颗徐徐地倒入炒包谷花机的膛肚里,再小心翼翼地倒入少许适量糖精,然后在炒包谷花机的膛肚和盖子的两个卡子的结合部位,撒上些许面面土,以保证两个卡子衔接得更加紧密,一是为了不漏气,二也是为了安全。接着,他用单脚踏住机身,再用一根黑黝黝、亮铮铮的铁棍,撬动盖子上的螺丝,用力旋转几圈,直至极限,这才放心地将机身平放在支架炉火之上。

他这边,稳坐在小板凳之上,左手不停地往炉膛里搭柴火,右手不停地摇动手把,转动炒包谷花机;我这边,蹲坐在木墩子之上,使出浑身力气,双手并用,一刻不停地“噗嗒噗嗒”地拉风箱。快要开锅之前,师傅一会儿瞅瞅气压表,一会儿瞅瞅气压表。终于在十分钟左右的一阵我俩默契搭配的忙乎之后,师傅霍然起身,潇洒地拎起炒包谷花机,将机头伸进那个长长、深深、圆圆、密密的铁丝笼里,果断地扳动机关,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们,都不约而同、也不由自主地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。随着那一声震耳欲聋的“嘭”,就从炒包谷花机那小巧玲珑的、黑乎乎圆鼓鼓的肚子里,喷出了热腾腾的香,气滚滚的甜。我们弟妹几人,连忙一边合力将铁丝笼里的包谷花往自家的竹笼里倒,一边从地下捡拾洒下的零散的包谷花。

由于那个年代的人们,实在是太艰苦、太寒酸、太珍惜劳动成果了,所以,大家伙儿都捡拾得特别地净,即使不太净,也不要紧,呼啦一下,就会围上来一群碎碎娃,争先恐后地风卷残云般地帮你“打扫战场”,保准干净无比,连一颗包谷花花都不剩下。有时,甚至还出现压摞摞、因争抢不公引起骂仗打捶的现象。唉,为了吃嘴,为了填饱肚子,那时的孩子们都不认为这是丢脸的事情。那时的我们啊,实在是可怜!

回到家里,用装过化肥的塑料袋,把包谷花封装严实,袋口用细麻绳绑紧扎牢,随吃随倒随封口,又香又脆又甘甜,真是无尚美味啊!在此后的两三天时间里,有事没事地就去捏上一把来啖嘴,那是打发冬日无聊难过日子、消遣寂寞贫寒时光的最佳办法。天天美味相伴,日日大快朵颐,那可真算得上是大有口福的人儿了呀!那种嚼在嘴里、香在喉里、甜在心里的滋味,是现在好吃的都吃腻了的孩子们根本无法体会得到的。

特别是一早一晚,将一洋瓷(搪瓷)碗包谷花放在枕头边,晚上一边享用,一边就进入了梦乡,连做的梦都是香喷喷、甜蜜蜜的;一大早,大人还没醒,你就早早地醒了,一掰开眼窝,就滋滋有味地品尝起那阔别了一个晚上的美味尤物,那种无比幸福甜蜜的感觉真是爽呆了!

有的日子过得紧巴的人家,还将其从腊月一直搁到正月,用以特别招待到自家拜年来的亲戚家的孩子,以替代瓜籽、花生和洋糖(水果糖)。

装包谷花的塑料袋,是万万不敢敞口或漏气的,否则一隔夜,到了第二天,酥脆干爽的包谷花就皮得像烂套子,成了不扔嚼不下、扔了又舍不得的废物。那时的我们,馋得很吆,直吃得袋底朝天,还不解恨,就连碎花花、甚至没有绽开的包谷颗都要吃个精光,这才肯罢休,于是又在心里暗暗地盼望着炒包谷花机的下次到来。

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,包谷花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尤物了。现在的孩子见得多了,吃得广了,那包谷花在他们看来,可吃可不吃,口味也极其一般,怎比饼干、米饼、雪饼、方便面、辣条子的味道,又哪里是面包、蛋糕、沙琪玛、薯条、汉堡的对手。他们哪里能理解我们当年缺吃少穿的生活状况,他们又哪里能体验到我们当年炒包谷花、吃包谷花的心情和感受啊?!

如今,炒包谷花机见得不多了,炒包谷花的人也稀少得多了,炒包谷花的火爆场面更是难得一见了,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,对包谷花的感情也慢慢地变淡了,喜爱程度也大大降低了。可炒包谷花的价钱却是一路飙升,从没停歇过,从一毛、两毛,到五毛、八毛,到到一块、两块,直到现在的五块、六块。

包谷花,我童年时代的温馨记忆,我一生珍藏的美好情感!(郭夏季